瓷罐里面装的是什么，孩童已经猜出来了。
他不是傻子。
相反，他很聪明。
无论是几个忍者在那里沉默的样子，还是自己父亲看似稳如泰山，实际身体在不经意中微微颤抖的状态，自己都看的非常清楚。
去年，也是这样打扮的几个人送了个瓷罐给隔壁的老人。
注视手里的照片，孩童突然有些难以呼吸。
心里揪的疼
是真的疼。
孩童稍稍向右趔趄了一步，双眼紧闭。
在这一刻，他才彻底明白，这里不是他过去可以谈笑风生的作品，里面的人物也不是他可以随意评判的角色。
在过去，这里是虚拟。
可是在这里，过去才是虚拟。
一瞬间，恍如隔世般沉重的心绪接近崩溃，他抓紧了身旁中年人的裤脚，大口且贪婪的喘息着空气。
手里的照片被攥成褶皱的样子。
正对面的忍者表情稍稍有些惊讶，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，对于孩童的这番动作，不难猜出来对方已经知道自己母亲遇害的消息。
让他惊讶的地方有两点。
第一就是感叹这个孩童的推测能力。
不是所有五岁的孩子都能做到这种程度。
第二就是，这个孩子在猜出结果之后，竟然没有如同其他孩子一样放声哭泣，这一点也很难得，因为五岁大的孩子，正是眷顾母爱的时候。
至少在他送过这么多瓷罐的家室里，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孩童屈指可数。
不错。
视线的深处是一抹不易察觉的赞叹。
“谢谢。”
中年人用仅剩的右手环抱瓷罐，朝着面前的几位忍者淡淡的说着，他没有去问对方谁是杀人凶手，也没有去责怪对方为什么死的是珍姬。
战场无情，他曾经也是忍者，身边亲近的一一离开这种事，他早就已经习惯了。
这是深可见骨也痛彻心扉的觉悟。
“不用谢。”
领头忍者面罩下的嘴唇微动：“我们作为特殊支援部门的分支队伍，不能参与战场，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好。”
“既然送到你们手里了，那我们就先走了。”
忍者朝着中年人的位置点了点头，就在他即将要转身带领伙伴，挪动脚步离开这里时，调整好情绪的孩童突然开口说话打断了他的行为：
“叔叔，是谁杀害了我的母亲？”
“山石！”
中年人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。
他一改之前面对孩童的温柔，而是对着自己的儿子呵斥了过去：“你的母亲死在自己的岗位上，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。”
“父亲，我还是个孩子，我不懂这些。”
孩童没有如同往常一样乖巧懂事，而是主动抬起了脸颊，双眼炯炯的注视着自己的父亲：“我就是单纯的想知道谁是杀人凶手。”
说完，孩童还将视线转移，投放在魁梧的领头忍者身上，后者回视着在他面前如同豆丁般大小的孩童，眼皮微耷。
半晌，忍者淡漠的声音从嘴里响起：“你要知道，非岩隐忍者编制内，是不能够询问有关于忍者的任务消息的。”
“这是违反岩隐规定的行为。”
“是吗。”
孩童点点头继续说道：“那你可以悄悄的告诉我吗，如果有惩罚的话也只惩罚我一个人吧。”
话落，孩童抬起脸颊，稚嫩的相貌在月光的垂怜下显的格外明显：“所以，是谁杀害了我的母亲？”
“山石，住嘴。”
中年人再次打断了孩童的说话。
然后将视线放在了领头的忍者身上，后者先是一愣，随即立刻就明白中年人打算要做什么了。
这是要替孩童顶锅，让自己来做这个询问并违反村内规定的“恶人”吗？
“没必要，本钢雄必。”
领头的忍者摇摇头，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刚毅的中年人说道：“你过去也是个忍者，应该很清楚村子里的规矩。”
“忍者，绝对不能向任何平民透露自己的任务信息，尤其是现在这种战时的关键时刻。”
“因为知道太多，未必就是一件好事。”
“消息很快就会传进村子里面，你们到时候也会知道这个消息，但这消息……绝对不能从我们这些忍者的嘴里说出来。”
话到结尾，领头人的目光深邃的盯着中年人，又从孩童的身上一扫而过，没有在过多搭理这两个人，而是转身和同行的忍者一同离开了原地。
空中一个残影，三人一起消失不见。
孩童与中年人的周围，是继续吞吐大烟的老人，他佝偻着身子，没有说一句话，仅仅是轻轻的拍了拍中年人的腰部，挪动着脚步回到了自家的庭院里关门。
“……”
孩童沉默片刻，弯腰将地上装满食材的袋子重新提起，周围的月光将他与中年人的倒影拉的很长很长。
“到底还是没问出来，父亲。”
他抬起头，注视着上半身笼罩在黑暗里的中年人说道。
“不。”
就在他准备搀扶着父亲回家的时候，耳边却响起了中年人标志性磨砂般的嗓音：“他已经告诉我们了。”
孩童有些惊讶。
他再次回想了一下刚才领头那个忍者的发言。
没有任何问题。
对方甚至连任何人名都没有提起，但父亲偏偏就能从这这句话里得到他想要的线索。
“这就是忍者的能力吗？”
孩童询问着自己的父亲。
后者黯淡无光的眼神微微掀起：“算是吧。”
话落，他更加用力的抱紧了手里的瓷罐。
“这是后天磨炼的成果。”
“走了，山石，我们先回家吧。”
迈动脚步，拐杖被孩童挂在怀里，两人相互依偎、搀扶着迈进眼前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庭院里。
这所庭院，是他出生前，就已经被本钢雄必与珍姬买好的家，进入大院的门扉，就能看见一片狭小却被装饰的别有心意的池塘。
池塘不大，甚至可以说是小，里面装满了清可见底的池水，旁边围了一圈用于观赏、泛着光泽的鹅卵石。
路过池塘的时候，孩童能清晰的从水面上看见自己与中年人的倒影。
一大一小。
晚风轻浮水面，泛起波动。
庭院更深一些的位置上，就是他们的家。
多室多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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