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浮生烬:与妖成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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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32嫁给夜白(万更求订阅)(第1/2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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弘治十九年,转眼间,冬末即将过去,但一月初的天,还是一如既往冷的人骨头缝儿生凉。

    彼时,吴国都城建康内,已然静然一片,每每夜深之际,便极少有百姓再外出离家。襄国冤魂报仇索命一事,渐渐宣扬开来,虞笑下令四处寻着童男童女、年轻男女,作为祭祀镇压亡魂之意,也随之慢慢集齐。

    九百九十个童男童女和九百九十个年轻男女逐一被关押,其中多数人为作奸犯科之辈,但在孩童方面,更多的乃是在都城百姓之中夺取。

    最初的时候,城中百姓无人愿意交出孩子,虞笑便下了命令,如同抓壮丁一般,遣了官差四处抓人。

    为人,整个建康城哀民无数,家家户户夜里都不敢有孩子啼哭的声音传出,生怕被官府的人知道,自家的孩子会因此舍了性命。

    但官府抓人的力度极大,每日里挨家挨户的搜寻着,不过短短几日罢了,整个建康城便哭喊声一片,绝望的阴霾覆盖了整个城池。

    在这阵子里,莫长安和夜白纵然不愿看见事态如此发展,但为了顺应历史的走向,他们谁也没有抱着怜悯之心去干涉,只依旧如史册上记载的那般,一步步走下去。

    一月过半,宫中突然传来消息,说是戚贵妃染了怪疾,就如同吴王幽一样,开始缠绵病榻。

    最先接到这个消息的是虞笑,那时莫长安就坐在一旁,一边为她磨墨,一边思索着今夜要去夜白去哪儿散心。

    终归对于她和夜白来说,怜悯之心并不浓厚,所以这两三个月下来,两人皆是没心没肺的照旧腻在一处,每日里看星星看月亮的,风花雪月好不惬意。

    正是时,有宫婢敲门入内,低声禀报道:“娘娘,戚贵妃今儿个有疾,无法前来请安。”

    戚贵妃近日里,倒是每日里都要来与虞笑请安,谁也不知道虞笑忽然的这一吩咐,究竟存了什么心思,毕竟在这之前,虞笑从来没有让哪个贵妃前来请安,只说那些女子过于聒噪,便免了如此一遭。

    但从十二月起,虞笑忽然便将戚贵妃唤来,说是日常的请安废弃不得,便又寻了这么个理由,日日都要见一面戚贵妃。

    “哦?病了?”虞笑手中的笔微微一顿,但她还是抬起眉眼,邪肆的笑了笑:“着人找太医看了吗?”

    她淡淡的问着,似乎并不觉惊讶一般,看的在场宫婢有些拿捏不准她的心思。唯独莫长安托腮坐在一旁,笑眯眯的看着回禀的宫婢。

    想来,也的确只有她一人知道,戚贵妃的病并不是意外,而是虞笑一手谋划。早在戚贵妃委身于百里徒的时候,虞笑便在戚贵妃身上施了一种咒术,这种咒术令百里徒浑然不觉,每每自己与戚贵妃亲热的时候,其实就是在吸食戚贵妃身上的精气血,那是凡人独有的一种灵气,一旦被妖邪吸食,便就是失了主心骨,再没有活路。

    一连数月下来,百里徒与戚贵妃的关系愈发亲密,就连戚贵妃自己也不知道,究竟是因为虞笑的逼迫还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缘故,两人频繁的偷情,已然反过来成了虞笑牵制她的理由。但他们都不知道,戚贵妃身上一丝一毫的精气血正在被榨干,只等着即将枯竭的时候,一并发出。

    而如今,便正是气血亏损症状的显露之时,莫长安知道,若是百里徒得了消息,想来势必会明白虞笑所施的计策。

    “回娘娘,看过了。”这时,宫婢唯唯诺诺的回了一句,站在原地等着虞笑的吩咐。

    虞笑闻言,红唇一勾,似笑非笑道:“那带人去一趟,把五皇子给本宫带来罢,免得被戚贵妃过了病气,损了身子。”

    五皇子景荣前些日子,刚被送回戚贵妃的身边,虽说是毫发无损,但孩子每日里哭着要寻母妃,渐渐的便也就消瘦许多。

    那时戚贵妃见着,可是心疼至极,就好像景荣一直是被虞笑虐待了那般,看着将景荣送回来的宫女,别提多么怨恨。

    而如今,虞笑扬言要将景荣再次接回去,可不就是在诛戚贵妃的心吗?她好不容易将孩子接回来,若是再一次送去,就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见。

    心中虽然有些错愕,但那宫婢还是点了点头,道:“是……娘娘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都下去罢,留下长安便是。”虞笑淡淡挥了挥手,示意一众人都离开。

    众人也不敢多留,领了命便一个个离去。

    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,莫长安才从一旁起身,随意的取了虞笑素日里作的花鸟画卷,仔细瞧了瞧,开口道:“娘娘是要引得百里徒在意此事?”

    一边说,她一边从容的摊开画卷,津津有味的欣赏起来。

    “哦?”虞笑停笔,抬眼看向莫长安:“你又知道了?”

    她似笑非笑的盯着虞笑,漆黑的眸底神色莫辨,让人看不清情绪。

    但依着莫长安对她的了解,心知虞笑这会儿并不是不愉,而是似乎想要考考她,某些她即将要做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猜的。”莫长安回头,看了眼虞笑,嘴角一咧,露出灿烂的笑来:“娘娘已然走到了这一步,之后要做的,该也是不难揣测。”

    与虞笑相处,莫长安自来是极为坦诚的,她大抵也摸透了虞笑的性子,知道虞笑并不喜欢遮遮掩掩的人,或者说她在看惯了弄虚作假之后,喜欢的便只是坦诚之人。

    正是因为如此,虞笑对莫长安的喜爱倒是日渐浓郁,左右不如最初那样,将莫长安看作是随意处置的人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虞笑闻言,丝毫没有不悦,只微微挑眉,继而伏案道:“那你说说看?”

    “说说倒是可以,只是娘娘可要许诺我一件事情?”莫长安眼珠子一转,鬼灵精怪的便扯了扯红唇,笑眯眯道。

    虞笑头也不抬,兀自问:“你要什么?”

    “娘娘该是知道的。”莫长安凑过脸去,注视着虞笑那如雪的肌肤,忍不住岔开话题,叹了两声:“娘娘这肌肤,怎么还是吹弹可破,让人艳羡。”

    要说,虞笑也是将近三十而立的女子了,她日夜操劳,怨恨过重且还忧思甚繁……如此状态之下,纵然有妖力在身,应当也是容易苍老才是。

    可奇怪的是,虞笑就算卸去妆容,也如二十出头的美娇娘一样,肌肤好的不得了,就是莫长安见着,也要羡慕几分。

    “人血喝多了,便也就红光满面,吹弹可破。”虞笑不以为然,只幽幽道:“若是羡慕,你也可以这么做。”

    “咳,这……大抵就算了罢。”莫长安下意识嘀咕道:“我这人惜命,原本就活不长久,若是再造下罪孽,别说二十岁了,就是十七岁能不能活到,也是个问题。”

    作为一个半是狐族、半是凡人血统的,莫长安也是无奈至极,像她们这等子九尾赤灵狐,根本不能轻易干什么吸食人血一类的事情,但凡做了,就是要遭到天谴,更何况……她本来就是要遭天谴的。

    一想到这件事,莫长安便觉得心中膈应,有股郁气堵在心口,好半天缓不过来。

    似乎莫长安嘀咕的很是低声,虞笑没有听着,便只将话题绕了回来,道:“你要是猜对了,我为你画一副画像,如何?”

    “当真?”莫长安喜出望外,微微勾起的狐狸眸里,满是愉悦,就像是得了什么好吃的东西的孩子,那股子天真的气息,浓郁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对她宠爱万分。

    她伺候在虞笑身边多日,一直以来都知道,虞笑的画极好,她见过虞笑画的花鸟图,山水图、古城图,那些她与陵羽走过的地方、看过的风景,在多年之后,都变成她笔下的壮阔,哪怕是见惯了画技甚好之人的莫长安,也忍不住为之惊叹。

    当然,她最为震惊的是,虞笑独创了一种画技,在画人时,可谓巧夺天工,不像那些画师的画作,即便对照着本人,也未必认得出其模样。

    正是因为如此,莫长安便一直打着虞笑画作的主意,曾不止一次央求着虞笑为她作画,但虞笑就是冷笑一声,不予以应承。

    久而久之,这画作一事儿便成了莫长安我心中的心结,任由夜白说他可以学着为她作画,她心中还是只惦记着虞笑的手笔。

    “当真。”虞笑颔首,笑吟吟道:“不过,既然我应承了你这件事,你也要应承我一件事,如何?”

    她看向莫长安,蔻丹染红的指尖微微划过,笑容中的戾气,少了几分。

    从前没有莫长安的时候,她谁人都不相信,如今在莫长安的陪伴下,日子总算不那么难熬,故而每每见着这小姑娘时,她便心中欢喜,有种难以言喻的平和感觉。

    “何事?”莫长安正愉悦着,倒也是没有防备虞笑。她知道,虞笑不是会坑害她的人,尤其在生杀一事上,虞笑从来都是能自己动手,绝不拉着她和夜白下水。

    在这一点上,莫长安一直很是喜欢虞笑。她其实不是当真阴毒,只是世道如此,害的她不得不这般罢了。

    “过些时日,你要嫁给夜白,一切由我操持,”虞笑道:“如何?”

    “嫁给夜白?”莫长安愣在原地,手中卷轴微微停滞:“我?”

    她指了指自己,青葱的指尖泛着白光,很是年少稚嫩。

    嫁给夜白这种事,莫长安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,在她自己看来,虽说如今和夜白也算蜜里调油,腻腻歪歪。但谈婚论嫁……实在不是她这个年纪该去思索的问题。

    当然,十六岁这般韶华,在莫长安看来,只是人生的开端,她兀自还没疯够、玩够。实在不想和世俗的姑娘那般,早早成家,相夫教子。

    “就是你。”虞笑戏谑一笑:“难不成你还要让他娶旁人不成?”

    “可……为何?”莫长安不解,挠了挠脑袋,看向虞笑:“娘娘,你该不是存着什么恶趣味罢?”

    要说虞笑对自己什么感情,莫长安也是知道,左右像是故交旧友,但怎么也不至于是闺女一类。毕竟虞笑不过二十七八,而她自己也已然十六。

    可愣是让莫长安想破脑袋也想不清楚,究竟虞笑是个什么意思。难道看着她和夜白成亲,她就欣慰了?

    虞笑闻言,不以为然,她也不多做解释,只淡淡凝眸,道:“本宫说的,你若是应下,我便给你作画,若是不应下……那本宫就不给你作画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为了一幅画,嫁人?”莫长安咽了口唾沫,觉得自己要是真的应下,就当真是疯了。

    “不是说真的嫁人,如今风头正盛,你们就是想正正经经办一场婚事,也是不容易的。”虞笑道:“本宫就是想看看,你披上嫁衣……会是什么模样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娘娘,你这回答,我实在无法相信。”莫长安放下手中的画卷,扶额道:“若是娘娘仔细言说,或许我还能考虑考虑。”

    莫长安看的出来,虞笑其实还是有些祈盼着她能够答应的,只是究竟为了什么,莫长安不得而知,至少如今她的回答,并不能让莫长安满意,或者说是信服。

    “罢了,告诉你也是无妨。”虞笑道:“本宫知道你并不想如此快与人成亲,但本宫曾说过,你和夜白实在很像我和阿羽年轻的时候……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她眸底变得很是幽深,一旦回忆起陵羽,她的眼底便像是蒙了一层薄雾,让人看不清情绪:“本宫年轻的时候,没有机会嫁给阿羽,如今便只想着看看你,也算是如愿以偿。”

    “就……这样?”莫长安怀疑,心里头直觉虞笑所说的只是一部分缘由,至于另外一部分,就得看她坦不坦诚了。

    见小姑娘戒备的很,虞笑失笑:“你方才说,你活不过二十岁,对罢?”

    “你听见了?”莫长安愕然,没想到虞笑竟是将她的话听到心里去了,可方才为何她不出声询问?

    “听见了。”虞笑道:“我其实在这之前,便听夜白提及过……”

    “夜白?”莫长安诧异,忍不住道:“他何时与你说的?”

    “一月多前罢。”虞笑回忆道:“本宫记得,那夜你是趴在他背上睡着了,是由着他将你驮回来,送入屋内歇息。”

    一个多月前的某个夜里,星辰明亮,莫长安一时兴起,便与夜白登上穹顶赏花赏月,两人小酌了几杯,直到很晚的时候,莫长安困意袭来,便趴在夜白怀里睡着了。

    后来,夜白自是怕她着凉,无可奈何的将她背了回去,安置在未央宫的偏殿。

    莫长安一直是住在未央宫的偏殿,因着夜白如今身份是薛贞,白日里两人不宜走动,便皆是在晚间时候,偷偷摸摸、趁着夜色前去幽会。为此,虞笑不止一次的调笑过,他们两人就像是见不得光一样,倒是有趣。

    “我好像……有些记忆。”莫长安思忖着,回道:“只是,夜白为何来寻娘娘?”

    “他来寻我,说是要我好生待你,素日里多惯着你一些。”虞笑嗤笑一声,看着小姑娘如此被宠溺着,唏嘘道:“那小子也是顶顶高傲的一人,但为了你还是放下脸面,半是央求,半是威胁的,让我切莫怠慢了你。”

    说起夜白,虞笑实在觉得好笑。那青年看着冷冰冰的,没什么人情味儿,但只要有关莫长安的事情,他就全然像是换了一个人。

    那天夜里,他寻上她,说是要她好生待莫长安,不能指使她干什么粗活、杂活。虞笑那时听了,直直是想嗤之以鼻的。

    要知道,莫长安这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,骨子里也是刚强,且这姑娘皮实的很,知道顺着杆子往上爬、得寸进尺的很,就是她要她端茶送水,也得看看莫长安乐不乐意。

    不过,那时她倒是没有这么回答,只听着夜白言说,并没有要应承的意思,直到夜白威胁着,说是她要是不这么做,他保不齐会给虞笑造出什么幻境,毕竟当真‘操刀’的是夜白,临到那个时候,虞笑就是想反悔也没法子反悔。

    “他的确这样说?”莫长安对此,真的一无所知,可说实在的,心里头还是暖洋洋的,只觉自己被呵护在掌心,备受疼宠。

    “那还能有假的吗?”虞笑道:“他骨头硬,本宫也未必是吃素的,所以他威胁的话一出口,本宫便立即有些不悦……”

    虞笑不悦的看着夜白,表示她凭什么照着夜白所说的去做?故而她一开口,便是:小姑娘年纪尚轻,多吃些苦头将来才能成熟一些,像个大人模样。

    可她话还没说完,夜白便眸底微暗,与她道:“娘娘大抵不知,长安兴许活不过二十岁,若是当真有那么一日,我绝不希望她能够长成大人模样。”

    夜白的原话,的的确确就是这样,他愿着他心爱的姑娘,永远十六七岁,永远笑颜如花,不必那么懂事、不必那么讨喜,哪怕是骄纵也好、得寸进尺也罢,只要她活得自在,便是他最大的愿望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,夜白那小子,不是个会说谎话的人,更不会装着可怜,刻意让我待你好些。”虞笑看了眼莫长安,道:“但说实在的,他说那话的时候,看起来的确有那么一丝可怜的意味,所以我便应承下来。”

    虽然虞笑平日里也没有苛待莫长安,更没有如寻常婢女一般,指使她干这干那,但夜白如此郑重其事的和她言说,她自然便只好点点头,不假辞色的回了声‘好’。

    “没想到夜白那狗东西……原来也是这样害怕的。”有那么一瞬间,莫长安觉得心中微疼。

    她和夜白,自确认了关系以后,便再没有提及什么天谴一说,两人就好像默契了一样,彼此都是闭口不言。

    她以为,夜白当是自信满满,想要保住她的性命,以为他一直胸有成竹,这一次也一样不会慌乱。

    可实际上,夜白比她还要不安,比他还怕以后……他不敢告诉她,在命数面前,他也有脆弱的一面,也有害怕斗争不过的一瞬间。

    “他待你是好的,你自己也感受的到,我从前便与你说过,这世道诚然令人绝望,诚然四面楚歌,但……有些真情还是永远存着。”虞笑淡淡敛眉,眸光悠远:“我与你一样,活不长了。但说实在的,你这姑娘其实还真是讨喜十足……就算是以故人的身份,我也想看着你有朝一日红妆覆面,也希望你若是当真活不过二十岁,至少不要遗憾有些事情没有做过。”

    人这一生,说长也长,说短暂也是短暂,但虞笑知道,对于一个年少青葱的小姑娘来说,若是有朝一日当真故去,心中最为遗憾的,当是未曾穿过喜服、做过心悦之人的新嫁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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